做一个爱玩偶的成年人有何不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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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读者:是大可呀

大学时,每到图书馆,比接好一壶水更有仪式感的事情是邀请我的“伴读书童”端正地坐在桌前。而后打开电脑或是需要背诵的资料,在它智慧的眼神监督下达成今日的学习目标。偶有一日忘带,总觉得学起来动力不足,夜晚复盘后,效率果然下降。

这届年轻人做事都喜欢有个搭子,学习也不列外,与别人在各大群聊海寻伙伴不同,我沉默的“陪读朋友”是从高中自带的。它是噗噗,小名阿杰,巴掌大小,甚至称不上玩偶,顶多是个配件,可细算起来已经四岁有余,是高二时好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,挂在书包上陪我看过碧海,爬过雪山。然而要论最常见的相处情景,还得是课堂与图书馆。

说来奇怪,我对毛绒玩具的热情是随年纪渐长而增多的。

小时候长辈都买娃娃哄劝我玩,我却嫌幼稚丢到一旁,故作冷酷地玩起战甲、铁皮兽。反倒是长大后对可爱的毛绒小玩意爱不释手,周围诸如“年纪这么大了还在玩娃娃”“你以为你还小唛?”之类的玩笑话愈发频繁。现在想来态度转变的关键点在于高考之后,与熟识的同学不复旧时光,面对考试这个共同的敌人,再也找不回并肩作战的状态,加之大学人各有志,我总是不清楚每一步该怎么做,独来独往不知去处,渐渐的,连“学习”这件可以笃定钻研的事也没了兴趣。

《偷偷藏不住》剧照

在这个时刻,比起幼时懵懂的我,成年的我更需要毛绒玩具的陪伴与治愈。

假期逛街时路过一家玩偶店,被黄色的维尼熊吸引得走不动道,我能感受到内心对它的渴望,两分钟之后,阿杰迎来了体型大它几倍的“摩卡”。昵称虽然略显随意,但给物件取名字意味着一种联结羁绊,刚开始它俩只是我旅行时的摆拍物,代替我出镜欣赏大好河山,不知怎地就进阶到了“伴读书童”的角色,光是放在书前就能让我感受到被监督的紧迫感。

看过《玩具总动员》的人估计都会产生幻想,自己的枕边玩偶们是否有生命,会不会也趁主人不在举行热闹大party呢?拥有几只维尼熊的我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,做英语阅读理解时会佯装生气,拿捏着译制腔调问向一旁的阿杰:“哦我亲爱的老伙计,看见家乡的文字熟悉嘛,怎么不会翻译给我听?”随后又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好笑,要是它真的开口说话,我就不该待在图书馆,而是精神病院了。

《玩具总动员》剧照

安静的自习室里,所有人都戴着耳机低着头学着迥异的学科,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,难免感觉自己很孤独,疲倦相伴而生。可只要抬头看一眼可爱的它们,我的学习鸡血又瞬间加满。心理学家Donald Winnicott将毛绒玩具称作“过渡性客体”。婴幼儿从众人围抱的白天过渡到孑然的黑夜,一只柔软、温暖的毛绒玩具,可以充当忠诚可靠的陪伴者,给予安全感。我的安抚期来得稍晚,面对学习这件私密性强、过程枯燥的事,毛绒维尼熊就是带来陪伴的“阿贝贝”。

或许是吸引力法则,也许是安慰剂效应,当我把书桌前的维尼熊真的视作学习搭子时,我想获得的成果都渐渐实现。比如向自己与阿杰许诺,《文化哲学》这门课不管别的同学怎么看,我们要坚持不懈地坐第一排,积极思考回答老师的诘问,结果绩点就到达了该学期最高。或是把摩卡放在我腿上,一起心无旁骛地看书,两月下来居然细致读完了十本通俗类书籍!暮夏学到夜深,晚风大作,走在回寝室的路上,心中除了拥有知识的喜悦外更多了一份柔软,紧紧怀抱布孩子则意味着我不再孤军一人。

《你是我的荣耀》剧照

即使从客观角度来看,玩偶也是陪读的不二选择。它们按照尺寸出现在不同的场所,手掌心大的阿杰就挂在书包上随时跟着,一本书大的摩卡就放在桌子上。不动不食不苦恼,无需充电无需觉,经济实惠面带微笑,学困了还可垫在下巴当作枕头,情绪价值和实用价值都拉到顶峰。等到了紧锣密鼓的考研阶段,我发现图书馆内拥有陪读玩偶的人数远超我想象。

邻座小雅的最为特殊,由一个略大的草莓熊耳机套演变而来,用破损之后奶奶帮她填棉花,制成了全新的小玩偶。学习间隙时她说:“背书时不抓点什么总是难受,一摸倒它软乎乎的绒毛就觉得心安。”我接着问她:“你就不怕心智停留在小孩时期,阻碍成长吗?”她大方回答:“怎么说呢?我家里还有好多布娃娃,我爸我妈会在我离家时给它们洗澡盖被子,还常常拍来视频让我看现状。他们比我成熟得多,尚且有这样的童心,我怎么就不行了呢?毕竟我们全家人一直相信,倾注了爱意的事物会反过来治愈你。”异地求学总有孤寂,小雅在陪读玩偶那得到的力量远不止娃娃本身的质感,还有家人附带的期许与爱。

《去有风的地方》剧照

考研比日常学习更加艰难,它是一场磨砺心智的战役,不仅仅是快速掌握庞杂知识的考验,更是一个消解意志的持久战。在这条漫长且危机四伏的路上,孤独和迷茫常常会纠缠着我们。八九月是考研放弃的高峰期,最初约定好的学习搭子往往在秋招面前各奔东西,缺乏自律的部分同学会寻找考研的衍生产物——付费督学,期盼着能在对方的带领下一举上岸。

殊不知现实情况是打卡服务提供了没多久就觉得厌烦,烦躁地关闭叫醒电话,还会为提前支付的金额感到不值,我和小雅一致认为,找专人监督还不如玩偶提供的作用大。偶尔碰面,她带着她的草莓熊,我带着我的维尼,幼稚地让彼此的陪读玩偶打招呼,用这种旁人摸不着头脑的形式来消解学习的疲惫。

当然,可爱软萌的小玩偶从不是女孩的专属,那天接完热水后从工科书架路过,发现一个高大的男生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拿出南瓜公仔,和他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。随后还给它戴上一副小黑框眼镜,呆萌的玩偶立刻变得博学,似乎真的在思索难解的高数题,任谁见了都不禁发笑。正如那句打趣的话:“年轻人搞迷信,像是搞行为艺术。”

《克里斯托弗·罗宾》剧照

然而我们再清醒不过,陪读玩偶的能量与学习成果并没有直接关系,题目本身的难度依然高,竞争压力始终存在,拼尽全力的结果照旧会是一事无成,但软乎乎的小可爱们的确给了我们鼓舞,毕竟在玩偶的世界里,小朋友和成年人没有区别,我们不过都是一群需要陪伴、需要快乐的人罢了。

《再见,克里斯托弗·罗宾》里有段台词:“只有在被需要时,维尼才会感到快乐。什么是被需要呢?或许只是,当今天不再是明天,而仅仅只是今天。或许只是,什么都不做。”这与我对陪读玩偶的感情殊途同归,在孤军奋战的学习生涯中,我们这届年轻人将自己对前路不确定性的恐惧寄托在玩偶身上,希望从它们永远可爱的面容中得到疗愈,纵使它什么都不用做。

排版:城子 / 审核:同同

2025-10-07 13:27:12